梨花巷搬来了个孀居的美人,娇里娇气的。
新科状元、禁军统领乃至陈王世子流水似的从她门前过,流言蜚语传得漫天皆是,左邻右舍暗地里议论纷纷:“一个寡妇而已,谁会娶她当正经夫人?”
“将来有她哭的时候。”
一x,东宫太子亲自将阿娇那只走失的猫送了回来,带着当年的婚书,要迎她回宫当太子妃。
众人这才知道,他就是阿娇口中那位“早亡”的夫君。
※狗血酸爽带感文,追妻火葬场,女主很苏。
※如果不喜这种类型,请直接点叉,不必勉强。
第 1 章
第001章
梨花巷搬来了个孀居的美人。
她生得一副好相貌,色若春花,窈窕动人,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些娇里娇气的意味,让人一眼见了便难忘。
自她搬过来,邻里的女人们凑在一处闲聊时,总是忍不住要议论两句。尤其是在有男人登沈家的门时,更是说什么的都有,传得像模像样的。
但就算是最刻薄挑剔的,也不能否认她的美貌,只能半含酸地说声“狐媚模样”。
那些个没谱的话,沈琼或多或少也听过,但她是个心大的,从不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,更不会去争辩解释什么,仍旧是该吃吃该睡睡,自在得很。
她打小便是娇生惯养的,后来成亲也是夫婿入赘,并没婆母为难,更不用到谁面前立规矩去,睡到x上三竿也没人说半句不是,这些年下来养得一身“懒骨头”。
算起来出格的事情做了不少,可最多也不过是被云姑念叨两句,不疼不痒的。
可这x却不大一样,一大清早,沈琼犹自做着美梦,就被云姑给拖了起来。
“先前可是说好了的,今x要去大慈恩寺上香。”云姑给她穿好衣裙,将早就准备好的香囊、玉佩系上,随后将人给按在了梳妆台前。
沈琼困得眼都要睁不开了,扯着云姑的衣袖撒娇耍赖:“我不去了……”
云姑难得态度强y一次,斩钉截铁道:“不成。”
说着,她开始利落给沈琼绾发上妆,在梳妆盒中挑挑拣拣,寻出玛瑙缠丝珠花、玲珑点翠蝴蝶簪并着一对杜鹃花耳饰来,给沈琼佩戴上。
沈琼本是江南锦绣从中长大的娇小姐,锦衣玉食地养大,可这三年来为了亡夫守孝,从来都是素衣白裙,发上最多不过一支玉簪,再有就是那戴了三年的白绢花。云姑每每看了便觉着就揪心,只恨自己当初没拦下那荒唐的亲事。
如今出了所谓的孝期,云姑算得上是如蒙大赦了,很是用心地妆扮着她。
这次去大慈恩寺,云姑也是想要捐个香火钱,求个平安符,盼着自家姑娘后半辈子诸事顺遂。
沈琼的相貌本就生得极好,眉眼含情,上妆之后就更是明艳动人。云姑为她打扮妥当,看着镜中的美人,满意地笑道:“这才是我家阿娇。”
阿娇是沈琼的闺名,少时叫得人多,如今也就只有云姑会这般称呼了。
收拾妥当后,沈琼又被云姑压着喝了半碗粥,吃了块糕点,便上了前往大慈恩寺的马车。她仍旧困得厉害,上车后便又睡了过去,直到马车在山脚停下,才总算是缓过睡意来。
当今皇上信佛,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,大慈恩寺这些年来香火鼎盛,名声也大得很,就连沈琼这个先前从没离过江南的人也早就听过。
她挑开车帘看了眼,已经有不少人正沿着那山路往上去了。
云姑将早就备好的幕篱取出,为沈琼戴上,这才让她扶着桃酥下了马车。
“一大早的,就这么热闹。”沈琼仰头看着那曲曲折折的山路石阶,打心底觉着发怵,同云姑道,“我若是走到半途便累了,怎么办?”
云姑含笑道:“那就歇歇再走。”
沈琼拖长了调子,不情愿地“哦”了声,见云姑仍旧无动于衷,终于认命地踏上了那石阶。
许是因着先天不足的缘故,沈琼身体算不得好,哪怕仔细调养了十几年,仍旧没法同寻常人比。再加上三年前曾大病了一场,亏了底子,近年来更是小病不断,虚得很。
山路难行,走了不多时,沈琼便觉出累来了。
桃酥连忙搀着她:“姑娘,你扶着我吧。”
“不妨事,我还能再撑会儿。”沈琼拂开她的手,喘了口气。
时已开春,山间的景色极好,树木郁郁葱葱,随处可见各色野花,隐约能听见林间传来的清脆鸟啼声。沈琼也不着急上山,慢悠悠地往前走着。
“等到半山腰,有一茶肆,可以稍作歇息。”云姑早就打听好了,同沈琼笑道,“慈恩寺后山的桃花也开了,漫山遍野的,煞是好看。”
沈琼方才在山下时,撒娇耍赖不想上山,可真到了这时,哪怕再怎么累也不会吵着要下山。她四下看着,又走了许久,总算是见着了云姑所说的茶肆。
这茶肆虽简陋,但于上山的香客而言,恰如雪中送炭。
沈琼加快了步子,及至走近些,却又在那茶肆中见着个眼熟的人,y生生地停住了脚步。
隔着轻纱,沈琼也不大看得清,眯着眼睛问道:“那是……方清渠?”
桃酥闻言看去,随即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,笑道:“真是巧了!正是方公子。”
她就不是个会撒谎的,沈琼一听这语调,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,顺势在她腰上挠了一把,挑眉问道:“真是凑巧?”
桃酥咬咬唇,不说话,可答案却已经写在脸上了。
“你也别怪她,”云姑帮着解释了句,“前几x午后方公子来时,你服药睡下了,桃酥同他聊了几句,无意中说漏了嘴。”
沈琼无奈道:“您也帮着他?”
“方公子的出身虽不算好,可人品相貌没得说,前途更是一片大好……”云姑顿了顿,没说下去,可话中的意思却明明白白。
“方清渠是皇上御笔钦点的今科状元郎,打从金榜贴出来,不知多少富贵官宦人家都盯着他呢,”任云姑夸得再怎么好,沈琼仍旧不为所动,“他自己头脑发热拎不清,我可不想凑这个热闹。”
说到方清渠,就得追溯到年初沈琼上京之时了。
那时方清渠还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,时运不济,在客栈借宿时遭了贼,家中好不容易给凑足的路资被尽数偷走。沈琼恰巧在那客栈暂住,看他觉着顺眼,便赠了十两银子,让他快些进京赶考去,以免误了时机又要等上三年。
十两银子对沈琼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,不过是顺手为之,没指望那穷书生报答,过了也就抛之脑后了。若不是到京城后恰巧又遇着方清渠,他又执意上门道谢,沈琼怕是都要彻底将这人给忘了。
沈琼并不傻,知道方清渠对她怀的心思,也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,可偏偏方清渠却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,着实让人无奈。
及至沈琼一行人到了茶肆,方清渠双眼一亮,随即上前来问候,沈琼则是客客气气地应了声,落了座。
这茶肆简陋得很,茶叶也是寻常农家自个儿炒的,但胜在山间泉水甘甜,尝起来倒也不坏。沈琼捧着茶碗,不声不响地喝着茶水,偶尔应上一两句。
方清渠也不觉着她无趣,自顾自地说着,话里行间都透着笑意,仿佛能得她一两句话就知足了。
方清渠出身贫寒,如今弱冠之年便得陛下钦点为状元郎,其学识能耐可见一斑。相貌生得也不错,在常人中算是上乘了。这些x子来不知多少人家想过同他结亲,可偏偏他却像是中了蛊似的,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沈琼这么个孀居的妇人身上,称得上是用心。
对着像他这样的人,哪怕不喜欢,也生不出讨厌的心思来。
在茶肆稍作歇息后,沈琼扶着桃酥站了起来,继续沿着石阶往上。方清渠原是想要跟着的,可不巧遇着同科的旧识,被截了下来叙旧,便与沈琼分开来了。
走开些后,沈琼回头看了眼,同云姑叹道:“您就真这么盼着我再嫁?”
这还是头一回,沈琼明明白白地问出这话来,云姑沉默片刻后,也同她摊了牌:“我只是想让你嫁个知冷知热、真心待你好,又不会累你难过的人……这样的人不好找,若是错过了,便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寻着了。”
云姑对方清渠很满意,沈琼倒也挑不出什么错,可总觉着不妥。
“初到京城时,你因着水土不服的缘故勾起旧病来,满京城的大夫请遍了都没什么用,最后还是方公子辗转求了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开药,方才算是熬了过来。”云姑同她细数方清渠做过的事,“他是风光一时的状元郎,放着那么多世家闺秀不求,满心放在你身上,着实是难得。”
见沈琼不语,云姑叹了口气:“我本意是盼着你高高兴兴的,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。你既不情愿,那我今后就都替你推了,也免得你烦心。”
沈琼未置可否,她不知该说什么好,只是忽而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夫君,秦淮。
说是夫君,可起初不过是她闲逛时,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仆从罢了。
在那一群人中,哪怕秦淮已经重病近乎昏迷,可价钱仍旧是最高的,原因也很简单,因为他生得太好看了。
沈琼长这么大,就没见过那么俊俏的男子,她本就是个浅薄重皮相的,一眼看中之后,就将人给买回了府。后又请医问药,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两银子,才算将人给救回来。
秦淮是个很温柔的人,能言会道,将沈琼哄得很开心。她又是个任性的人,一开心,便做了个离谱的决定——她要嫁给秦淮。
沈琼自幼便没了父母,无长辈管束,云姑起初并不同意,可拗不过她,最终还是松了口。
云姑那时是想着,沈琼若是嫁到旁人家,少不得要给婆母立规矩,指不定还会遭为难。倒不如挑个夫婿入赘,横竖沈家不缺银钱,只要能哄得沈琼高高兴兴的,也就够了。
可婚后没几个月,秦淮出门做生意,商船遭了水匪,再没能回来。
沈琼为此大病了一场,换下各式鲜艳的衣裙钗环,守了整整三年的孝,直到如今方才算了了。
时光能消磨许多,何况两人相识还不如分别得久,沈琼渐渐地也从最初的撕心裂肺,到如今能平静地想起那些个旧事。其实若说起来,方清渠与秦淮是有些许像的,若非如此,她当初在那客栈遇着方清渠时,也不会平白无故送钱给人。
她并不讨厌方清渠,可却远没到能谈婚论嫁的程度,故而并没回答云姑的话。
沈琼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,不知不觉中,竟到了慈恩寺前。
寺中恰好有厚重的钟声传来,在山间回荡着,惊起林间栖息的鸟雀,沈琼心中一震,将那些个烦心事尽数抛开,踏进了寺庙。
在正殿上了香后,沈琼被云姑拉着去捐了香火钱,求了平安符,又摇了卦签。
那是支中平签,其上的内容也浅显易懂,压根用不少去解。
“他乡遇故知?”沈琼念出那签文,忍不住笑道,“我自小在江南长大,如今到京城来,人生地不熟的,哪有什么故知?”
她原也没将这求签当回事,信手一放,便揣着平安符离开了,准备到后山看桃花去。云姑则是留在寺庙中,以免误了斋饭的时辰。
后山桃花开得正好,漫天遍野的,如云霞一般。
沈琼脚步轻快地四下看着,桃酥紧跟在她身后,却不妨她忽然停下,没来得及止住步子,直接撞了上去。
“姑娘怎么了?我撞疼你了吗?”桃酥连忙问道。
沈琼却不答,只定定地站着,桃酥疑惑不解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,随即也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,险些惊呼出声。
桃林掩映中,有一座凉亭,两人在其中对弈。
其中一位是身穿僧袍的老和尚,另一边,则是位极其俊俏的公子。观其衣着打扮,一般便知其非富即贵,而这锦衣华服愈发衬出他清贵的气质来。
他那如玉雕成的手骨节分明,手指修长,轻轻地捻着枚黑子,目光低垂,似是在凝神思索着该如何落子。
让桃酥觉着惊恐的,是那张熟悉的脸,当年觉着煞是好看,可如今却觉着见了鬼。
及至反应过来后,桃酥连忙看向沈琼,只见她垂下的手微微颤抖,目光死死地盯着凉亭中那位公子。
不怪她失态。
任是谁见着与自己死了三年的夫君一模一样的人,怕是都难冷静下来。所谓“他乡遇故知”,竟是这么个意思吗?
“姑娘,”桃酥只觉着开口都很困难,“这是……”
沈琼动了下,桃酥原以为她是要上前去问个究竟,可却没料到,她竟转身要走。而且走得坚定无比,没半分犹疑。
桃酥连忙追了上去:“姑娘,你不去问问吗?”
“有什么可问的?”沈琼平素里声音总是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,可如今却透着些冷,“不过是个相貌相仿的人罢了。”
桃酥下意识地反驳:“可是这也太像了……”
话说出口,她突然意识到不对,自己尚能分辨出来,难道姑娘这个同床共枕的,会认不得吗?
“秦淮已经死了,我为他守了整整三年的丧。”沈琼缓缓地说道,“秦淮是个出身贫寒、无家可归的人——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,自然不会是方才那位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……还是说,你觉着他会骗我?”
她将一字一句地说着,将“骗”字咬得极重。
桃酥呼吸一窒,紧紧地闭上了嘴。
自家姑娘如今这模样,她着实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,生怕一个不妨再说错什么,惹得她失态崩溃。
“回寺中去吧,”沈琼低声道,“我饿了。”
第 2 章
第002章
打从见着那位锦衣公子起,桃酥的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,再没能落下。
一路上,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沈琼身边,生怕会出什么意外。隔着幕篱的轻纱,她看不清沈琼的神情,只是觉着无比压抑。
可沈琼却很安静。除了最初短暂的失态,她与往常殊无二致,仿佛是真心认为,那不过是个模样相仿的人罢了。
直到回到禅院,云姑已经领了斋饭,见她二人回来,起身笑道:“听说大慈恩寺的斋饭味道不错,快来尝尝。”
沈琼应了声,若无其事地在对面坐了下来。
可桃酥却没她那么淡然,脸色难看得很,煞白煞白的,倒像是见了鬼一样。
云姑一眼就看出不对来,问道:“桃酥这是怎么了?”
桃酥正想开口,却被沈琼给拦了下来,她挑着斋饭,平静地说道:“没什么事,少一惊一乍的。快些吃饭吧,吃完了好回家去,我累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云姑知道她在扯谎,可如今这情形,也不好追问,只能暂且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来,等到回家后再找桃酥细问。
沈琼来时心情尚好,回去时,一路上都未曾开过口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及至回到家中后,她连钗环首饰都没卸,便直接放了床帐,歇息去了。
云姑替她关好了房门,转而将桃酥拉到了一旁,皱眉问道:“今x在后山,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桃酥仍旧没能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,结结巴巴地将事情的原委给讲了一遍。
饶是云姑这样见多识广的,乍一听,也被吓到了。
她沉默片刻后,又问道:“你能确定那是秦淮,而不是模样相仿的人?”
“八|九不离十,”桃酥咬了咬唇,小声道,“除非秦淮还有个双生的兄弟……”
其实不用桃酥回答,单从沈琼的反应,云姑就知道错不了——若真是模样相仿的,沈琼才不会这样避之如蛇蝎。
模样相仿的人或许有,可哪怕是双生的兄弟,举手投足的习惯癖好也不可能一致。
沈琼与秦淮是同床共枕的夫妻,不可能分辨不出来的。
“可他既然还活着,为何不回去?”桃酥跺了跺脚,气道,“当年出事的消息传来,姑娘难过得xx哭夜夜哭,到后来眼睛都不大好了。他倒好,跑到这京城来享福了!”
云姑的眉头皱得愈紧。
当年沈琼的撕心裂肺,她尽数看在眼中,看着自小娇惯养大的姑娘这副模样,心疼得不得了。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,出了孝期,可谁知道这人却是阴魂不散了。
“云姑,”桃酥又是气又是急的,“这可怎么办啊?”
沈琼虽什么都没说,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异常来,桃酥至今都记得三年前她生得那场大病,生怕再重蹈覆辙。
云姑的脸色青了又白,最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:“阿娇不是都说了吗?那不过是个模样相仿的人。”
桃酥愣了愣:“就……什么都不管?”
“秦淮三年前就死了,”云姑的话音中透着些恨意,“孝期都已经过了,还有什么好说的?哪怕他如今还活着,在咱们这儿,也已经死了。”
桃酥想了会儿,狠狠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“去给姑娘熬个粥吧,她晌午没吃多少东西,等醒了记得让她喝些。”云姑将桃酥给打发后,自己思来想去,总觉着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她将全安给找了来,让他回大慈恩寺去,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那人究竟是谁。
全安是沈家的家仆,办事牢靠,忠心耿耿。他虽不明白云姑为何会语焉不详地遣他去查这种事情,但并没多问,应下之后便立即出门去了。
云姑少有这样不安的时候,她在院中徒劳无功地转了几圈,后又轻手轻脚地进了沈琼房中,在外间守着。
云姑将早些年的旧事,一桩桩一件件地拎出来想了又想。
从一开始,她就不大喜欢秦淮这个人,觉着他来历不明,可奈不住沈琼自个儿喜欢,所以也只能由着去了。如今再想想,当初的确有些说不通的蹊跷,只是那时没人深究罢了。
一直到暮色四合,沈琼都未曾起身,云姑叹了口气,上前去轻声细语地将人给唤醒。
“阿娇,”云姑将床帐挂起,十分温柔地开口道,“起来吃点东西吧,我让桃酥熬了你爱喝的红豆粥。”
沈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应了声,可随即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。
云姑见沈琼这模样,心随即揪了起来。
她原不想在沈琼面前贸然提起此事,可斟酌之后,终于还是开口道:“我知你心中难过……若是想哭的话,只管哭出来便是,千万别闷在心中。”
沈琼的身体原就不好,若愁绪郁结五内,只怕又要大病一场。
云姑见沈琼不肯说话,忍不住长叹了口气,只得由着她继续睡下去。
是夜,云姑与桃酥辗转反侧,谁都没能安眠,倒是沈琼睡得天昏地暗,不知今夕何夕。
沈琼年纪虽不小,但许多时候脾性却还是像个孩子,遇上什么难事,常常是想方设法地躲着避着,不想面对。可这梦却没轻易放过她,陈年旧事纷纷涌上脑海,x着她回忆起点点滴滴来。
欢愉、难过以及绝望掺杂在一起,心绪大起大落,险些要了她半条命。
次x沈琼悠悠转醒,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,狼狈得很。她身上没什么力气,强撑着坐起身来,隐约听见院中传来交谈。
云姑昨x遣全安去查时,本以为要费些周折,却不料他竟这么快就回来了。及至听了几句后,方才知道,是这件事太好查了,寻个僧侣一问便能得知。
“众所周知,秦王殿下与渡难大师是关系极好的忘年交,时常会到慈恩寺去与大师对弈。”全安将查证的过程略过,简洁明了地说道,“我后又经多方查证,昨x秦王殿下的确到慈恩寺去过,不出意外,姑娘见着的那人正是他。”
云姑这些年来x持着沈家的生意,从没来过京城,更不关心朝局之事,故而对这位秦王殿下也只听过寥寥几句,并不算十分了解。
她凝神想了想,忽而问道:“若我没记错,四年前今上南巡,秦王殿下是不是出过什么事?”
全安办事向来仔细,见云姑催得急,一晚上没睡,赶着将一应的事情都打探了个明白。闻言,随即道:“正是。当年今上沿运河南巡,皇子、公主、后妃皆有随行,可后来却传出消息来,说是随行的秦王殿下受了伤,再没在人前露过面。后回京修养,大半年后方才出现。”
云姑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,神情愈发冷了下来。
她虽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,可如今看来,所传出来的消息是半真半假的。这位秦王殿下受伤后,不知因何缘故流落到那般境地,误打误撞地被阿娇给买了回来,才有了后来那许多事。
堂堂秦王殿下成了被买卖的仆从,想必也是吃尽了苦头,可云姑并不想知道他有什么苦衷,只恨当时自己起初没能拦住阿娇,后来也没识别他的真面目。
“你去歇息吧,有劳了。”云姑向全安道了声谢,这才转身进了沈琼的屋子。
云姑原以为沈琼尚在睡梦中,可一推门,却见她披了件外衫,倚在梳妆台前发愣,也不知方才的话听了多少。
“阿娇……”云姑欲言又止。
沈琼扯了扯唇角,勉强露出点笑意来:“我没什么妨碍,你不必担心。”
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,云姑略微松了口气,随即又道:“方才全安的话,你可听到了?”
思来想去,云姑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挑开来说。
哪怕是勾得她大哭一场,也总比藏在心中,郁结成疾要好。
沈琼是个最娇气的人,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,平时磕了碰了都忍不住要落泪的,可如今竟没再哭了。她脸色苍白,嘴唇也没什么血色,垂下眼睫轻声道:“听到了……可秦王殿下,同我又有什么g系呢?”
“我的夫君,是个出身贫寒、父母早亡的可怜人,”沈琼的声音很轻,可却异常坚定,“他待我很好,温柔体贴,由着我耍小性子,从不会生气,更不会骗我。只可惜缘分太浅,三年前遇难了。”
“我曾经很难过,但逝者已矣,人终究是要朝前看的。”
她这话,也不知是说给云姑,还是说给自己听。
沈琼说这话时,神情淡淡的,可云姑却几乎落下泪来。她上前两步,将沈琼揽在怀中,轻轻地抚着她散落的长发:“阿娇说得对,咱们往前看。”
沈琼这个人,看起来柔弱得很,可只要拿定了主意,便不会再反复。
她这次从江南到京城来,带了许多旧时的物件,一直小心留存着,如今却是不想再看到了。她支使着桃酥将那些东西都寻出来,付之一炬。
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,眸中明暗不定,平添了几分艳色。
此事之后,沈琼大病了一场,与三年前如出一辙。
可那时她万念俱灰,几乎没什么求生的意念,这次的精神却还好,甚至还有心情同云姑、桃酥玩笑。
方清渠知晓她病倒后,又舍了情面请了那位太医来,诊脉开药。
先前沈琼待他总是不冷不淡的,哪怕是道谢,也都是客客气气。此番却是有所不同,沈琼叫住了他,轻声笑道:“有劳你费心了。”
方清渠先是一怔,随后意识到她态度微妙的转变,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,尚不知该说什么,可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露了笑。
沈琼又道:“等改x我病好了,再正经谢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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